小牛的環牛是用鼻子叫的。

　　這是因為它想叫所有的人注意，它鼻子上有個鮮艷的環兒。

　　“哞——，哞一一。”這意思是：諸位，請看我的鼻子。你們見過這樣的東西沒有?土包子，沒見過世面!這叫鼻子環兒!戴上這玩意兒，先不說有多么漂亮，要知道它是無價之寶——冬暖夏涼。

　　當然，說實話，這是騙不了誰的。這環兒，有木條彎起的，也有鐵打的，但不管是什么樣兒的，牛絕口不提這環兒勒在鼻子上是多么痛，縱然勒出了血，它還總是把鼻子抬得老高，眼睛瞟著過往的觀眾——

　　“哞——，哞——。”

　　有一次，馬借著同槽歇息的機會，半誘半勸地向牛說：

　　“牛大哥，也許我不大會說話，那環兒……”馬考慮措辭，“那個環兒雖說是鮮艷，我倒覺得它太累贅，沒有它更好些。你要是能夠勤快一姥……”

　　“什么什么?”牛正在慢慢反芻，一面咀嚼一面喘著長氣，一聽這話，火了，一眼珠子都氣得凸了出來。“你懂什么，老弟，如果說你行，你為什么就沒有這個?比方說，也得一個環兒什么的I你知道……’’

　　接著，牛就滔滔不絕地說明這環兒的來歷(據它說最近考古學家十分困難才從《西游記》里查出，這東西當初是老君的寶物“金鋼琢”)、質量、用途和遠大前景，以證明這環兒如何高貴。說話當兒，它還故意搖了搖脖子，讓環兒收回一種千澀的聲音，還說這是“任何交響曲比不了的”，雖然，鼻子又痛了一下。

　　馬長嘆一聲，歪在一邊吃草了。

　　難道牛就真的不知道這環兒不好嗎?不，它知道的比誰都清楚。

　　不信你等著，牛媽媽在舔犢兒的時候，你要是細心，你會聽到它一面舔，一面靜靜地向小牛(calf)數叨——帶有牢騷成分的數叨：

　　“孩子，你爸爸和我都戴著這混帳的環兒!這滋味可是不好受噢!你大了，千萬離這種東西遠點!……唉，你這孩子啊，跟你磨破了嘴，你也不曉暢!”

　　的確，小牛是什么也不曉暢，不出一年，它也戴上了。

　　看來，牛是喜歡這環兒的。

　　自欺欺人說到底是虛榮心作怪，盡管有時要付出痛苦的代價。